老弟排行老三,上有大姊和我這二姊,下有一妹,他是家中功課最差,也最不愛讀書的孩子,從小就結巴(後來流行卡拉OK時,才發現他唱歌時不結巴),小學碰到一位兇巴巴的導師,一緊張,愈發結巴,表達就愈糟,更別說學習了,所以留級重讀一年是很正常!印象中似乎母親經常為他跑學校交涉,拜託老師多多良善待之,但效果不顯,直到後來被一位溫柔又有耐性的鄰居任姊姊教,才好轉些!

 

小學六年讀完後,適逢第一屆九年國民教育,順理成章的讀上初中,畢業後,高中混進了岡山農校,一路在學校打架鬥氣,老媽自然沒少操心!記得有一回,母親帶上被打同學的媽,二人坐上三輪車直奔學校去合解,半途翻車,後聽母親說,估計因路面有凹凸,媽胖,那位媽瘦,一個重心不穩,翻了車,好在人車無傷,只是那位媽媽的臂膀上無由的出現了一深凹洞,老媽回到家坦誠告訴我們說,那恐怕是她那又長又硬的指甲的戳印,危急中也記不得雙手按於何處?老媽又是賠禮又是送禮,二人後來倒也成了普通朋友!

 

老弟讀書不行,但短跑是校隊,游泳是健將,分別曾在中正理工學院的游泳池救過一人,在高雄西子灣海裏救過二()女子,記得他告知,在海中救人那次,是一拳先擊昏溺水人,才拖回來的,否則會反被拉扯沉海。

 

高工畢業,靠補習,靠考試作弊,雖然混進了中正理工學院,但程度跟不上,一年不到就自請退學,透過關係改讀岡山的空軍通校,就一路軍人服十年役,混著混著,混到了一個富家千金作老婆,生下一女一男,然心花,不安於室,落的離婚一途!細節不清楚,只知欠了前妻錢,為了還債,晚上兼差,仗著好體魄會打架,在賭場舞廳當保鏢,說經常是真槍實彈掛身!遇上了第二任太太,她個性溫和得體,卻迷信佛家神鬼說,老弟也開始追求所謂的「特異功能」,趨病趕鬼,沒過多久,也居然被稱「林大師」,我們雖不太信,但也確實看見他家中別人贈送的貴重物品日益增多,都是受惠之人感謝之餘送的東西,因他宣稱要五年作善工,不收費!

 

奇特的是,天生愚拙的他,自誇那時讀起「紫微斗數」來,易如反掌,短短數月即學會整骨術,氣功也在精進,種種觀來,似乎又真有些本事!然而不幸的是,五年期一滿,就發現得了腸癌,起初不願去醫院治療,想要自療,說要活的有尊嚴,發現不管用時,再去醫院動刀,已太晚,就此走完了一生,才49歲!

 

幼時,都是小跟大,所以他宣稱總是跟著我爬樹翻牆的,雖沒印象但不稀奇!對他的記憶較鮮明的不多,但記著的,確都是歷歷在目:

一回(或許他小二我小四),他用報紙卷燒死了在溝中大批爬行的螞蟻,看見我,向我顯擺,拿起焦黑成團黏附在紙卷上的螞蟻屍首,衝著我說:好可憐啊!依稀記得他那一臉頑皮帶著同情的笑臉!

另一回,他在台南上完補習課,我倆乘火車回岡山,看他滿臉的疲憊愁苦,不禁淚水盈眶!讀書讀的如此痛苦,是我沒經歷過的!

再一回,他發病前送我到高雄小港機場,我一句俗氣的鼓勵話,引來的眼神,近乎無奈,已沒了霸橫之氣,或許已是先兆?

 

他年輕時愛玩相機,讀中正理工時,尚未有固定女友,那時老王在馬祖服預官役,所以我姊弟二人一到假日,就愛結伴出遊,他掌鏡,我作模特兒;我第一個工作薪水少,他有時還會給我些零花錢 (因軍校學生有微薄的薪水),而我也曾用我淺薄的縫紉技巧給他做過一件嬉皮套頭衫(如下圖),他高高興興的穿著,說很拉風!

 

在我眼中他是一個好動愛吹噓但憨厚的人,也不知何時他開始從憨厚走到了易怒,對父母易怒,對子女易怒,對我們姊妹也易怒,經常會有自以為是的傷人話語蹦出,可他是唯一就近父母的子女,不論多寡,他也確實有心照顧 …!我出國後,和他就更加愈行愈遠愈無書了,偶爾回台相聚,也只看到表相,聽聽他吹牛而已 ……

 

他如能再走一遍,是否仍會選走同樣的路?……?

 

我們四個孩子站在岡山空小門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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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老弟幼齒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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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件嬉皮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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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攝影:我和紋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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